“不是……”能感觉到宇宙在重新组织语言，“那你怎么想？他说什么了没有？你俩这是要重新在一起了？”“不怎么想，他倒是问了下，我已经拒绝了，都说清楚了。”“……你和我汇报结案陈词呢？”...

精彩章节

电波中，整个宇宙都在沉默。
虽然这么说对赵风时可能不太“公平”，但其实褚正心里有很多事，大多都比那晚的事更让她纠结。但当她想要描述这些事的时候，却发现即使倾听者是宇宙，还是很难总结。反而赵风时的事，很清晰明了，而且也处理得差不多了，可以直接摆上台面。
褚正听到电话那头宇宙轻轻“哇哦”了一声，不由自主嘴角上扬。
“……我记得那条裙子，还挺修身的。这个，你平常也不健身啥的，还能穿上，不愧是你啊！”宇宙射线胡乱发射。
“哈哈哈哈，这是关键吗？”褚正不是天生丽质，疏于身材管理，也有加班肥的问题，但这次回老家“消耗”不少，倒比辞职的时候还瘦了几斤。
“……感觉不是。但五一姐姐，你得给我时间消化啊？你这一句话，我 CPU 烧了。”
“噗呲，给你浇点水，灭灭火。”
“不是……”能感觉到宇宙在重新组织语言，“那你怎么想？他说什么了没有？你俩这是要重新在一起了？”
“不怎么想，他倒是问了下，我已经拒绝了，都说清楚了。”
“……你和我汇报结案陈词呢？”
褚正被逗笑了，宇宙总能把她逗笑。初见的时候，褚正觉得宇宙是清冷高知范儿的文艺女青年，让她有点难以亲近；等熟了以后，她发现宇宙符合这串描述的只有女青年三个字。
“反正，事情发生，事情结束，就是这样。”
宇宙迟疑了一会，“你俩感情应该挺深的吧？他会不会蓄谋已久啊。”
“怎么会，七年没联系，中间他有女朋友，我差点结婚，能谋什么啊。都是成年人了，临时起意，被荷尔蒙短暂控制而已。”
“不好说，他被拒绝后，没再说什么吗？”
赵风时倒是发过几条微信，问褚正有没有安全到家，问她什么时候回北京，问她陈晓青恢复如何，问她什么时候请他喝咖啡。问什么褚正就回什么，没看出什么特别的。应该和褚正一样，没什么所谓吧。
“没说什么。”
“唉……”宇宙叹了口气，“五一，我觉得你对自己的迟钝一无所知。之前我和你说过，郭可总瞪你，你还反问我有吗，结果呢？”
结果就是郭可真的很讨厌褚正，并且是褚正离开公司的原因之一。
“……你是想说……”
“您的这位初恋，可能贼心没那么容易死。你俩死灰复燃的话，提前给我透点消息，别让你们突如其来的爱情之火再给我 CPU 烧了，好吗？”
“虽然死灰是不会复燃的，但我一定会呵护你的 CPU。”
“没啥事了，挂了。”
“拜拜。”
褚正握着手机，在阳台踱步，看到开得好的花，就拍几张照片。可能是和她最近的“养老”生活节奏匹配，此时她觉得植物的生命力很是治愈——一个新发现。她想着，回了北京也养几盆植物吧，看它们慢悠悠地将水、阳光和土壤转化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，也挺有意思。
秦覃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：褚正在有些事上不太敏锐，比如她不在意的人的恶意。在她少年时候，这种迟钝更加明显。那时候的她总是埋头向前，忙着光芒万丈，一往无前的太阳，是顾不上看阴影一眼的。很多时候，这是一件好事，帮她阻拦了很多不快乐。但有时候，也会引起误会。
对于习惯了追随配合她的赵风时来说，这种误会更难解释。就像那个晚上的事，褚正觉得自己表达得很清楚，但赵风时也许在想着别的什么。毕竟这种分歧，以前也发生过——他们的初吻。
在一起后不久，他俩被选中去市重点中学竞赛集训。褚正和赵风时虽然都算他们中学的尖子生，但只是侥幸过了初赛的分数线。中学竞赛的强度和准备周期，根本不是他们随便集训下就能补上的。什么电磁学、狭义相对论，褚正都听得迷迷糊糊昏昏欲睡。于是真的趴在课桌上睡着了。
半梦半醒间，她觉得有人摸了摸她的头发，然后嘴上传来了柔软的触感。她睁开眼睛，看到满面通红的赵风时。他正想用课本挡着熟睡的褚正，以防她睡得过于明目张胆而被老师发现。
褚正坐直了，第一反应是看了下四周的同学和讲台上的老师，还好，没人在看他俩。赵风时不太敢看她，余光看到她摸了摸自己的嘴，面无表情。
散学后，两人去公交站等车，褚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，赵风时却不说话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褚正疑惑。
“……没什么。”赵风时低着头。
“你怎么和丢了钱似的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赵风时看着很沮丧，突然道歉，“我不该偷亲你。我就是……”就是看你太可爱了，没忍住就亲上去了。
褚正有些懂了，但没完全懂，“还好啊，反正没人看见，不至于对不起吧。”
“不，这对你不公平。初吻应该发生在更好的场合。你不开心也是应该的。”
“……”褚正当时真的不懂赵风时的脑回路，那该是什么场合，“你想太多了，我没有不开心。”
赵风时抬头看了看褚正，看到她似乎在努力措辞，不知道为什么略微心安了一些。
“如果我让你以为我不开心了，那是我的问题。”褚正认真地说，“但我真没有不开心。就是……睡得很迷糊，也没啥感觉。”
因为是去别的学校培训，两人都没穿校服，褚正看了看周围，突然凑近，踮脚，快速地亲了下赵风时，“嗯，稍微有些感觉了。”
赵风时眼睛瞪得极圆，愣住了，褚正失笑，拽了拽他，“傻啦？车来了，走了。”
***
其实大年三十那天，褚正早就默默定好了回北京的票，只是一直没告诉陈晓青和褚季青。
这段时间，她除了尽量帮着褚季青安排好家里的事，还抓紧陪着陈晓青复健。人类的大脑是很敏感的器官，即使是微创，一场手术后，陈晓青也需要重新和自己的神经系统好好磨合。褚正询问了医师，这个过程还是会有些痛苦的。但在陈晓青撒娇说累说要放弃的时候，她还是会“无情”地拒绝，接着喊出一句没啥用的“加油”。
她终归已不完全属于这个家，迟早是要离开的。不管是褚季青还是陈晓青，都需要亲自重新构筑他们的生活——不含褚正的生活。
离出发日还剩 3 天的时候，褚正突然在饭桌上宣布，马上准备回北京了。
褚季青有些惊讶，但也没多问，“挺好，工作重要，早点儿回去。”
陈晓青放下了筷子，此时是真的有点不舍，“怎么这么着急？正好有时间，多待一段吧。你好多年没在家这么久了吧。”
“不了。宇宙那边临时有工作给我，机会难得，我想着回北京处理下。”
褚季青点点头，“哪天的航班？”
“大后天，我自己去机场就行，你俩都不用去送。”
“她是不是早告诉你哪天走了？”陈晓青有些突兀地问褚季青。
褚正已经摸清了一些陈晓青的逻辑，叹口气解释，“三十那天我看机票价格好就买了，然后就忘了和你们说了。是突然了点。”
“哦。”陈晓青有些不悦，但也没再说什么。
下午褚正正在向褚季青学习种花秘诀，为自己的园艺大业做准备。陈晓青突然从主卧喊她过去。
褚正洗干净手，进屋一看，陈晓青正靠坐在床上，见她进来，微笑着说，“小正，之前就想让你给我看看，想着你还待一段时间我就忘了。你回去前，帮我把手机调一调好嘛。那个账户，总是提示我什么，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点。”
“好。我看看。”
陈晓青的手机是刚换的苹果，之前她一直用安卓，所以对新手机的操作一直不太熟悉。褚正正在埋头查看手机的设置，突然听到陈晓青说：
“你还记得，你大学时候打工，给我和你爸一人买了个手机吗？”
褚正动作一顿，没抬头，“嗯，记得，怎么了？”
“前段时间，你舅舅手机坏了，我就把那个手机借给他用了。结果他说用着挺好的，能打电话能发短信，懒得买新的了。然然要给他买新的他也不要，还非要塞我钱说，这手机就算他买了。”
“是吗？手机功能太多确实也用不上，就是那个型号会不会太老了？”
“型号老不老是一回事，但二手的东西，干不干净也挺重要。我的手机还是挺干净的，不像你爸的，用得那么旧，你说，是不是？”
褚正抬头，对上陈晓青的眼睛，她在笑，也不在笑。她当然记得那两个手机，那本来只是代表着女儿对父母的孝顺，却成为了潘多拉魔盒：陈晓青打开它，然后看到她原本就千疮百孔的世界彻底崩塌。
经过多年的磋磨，褚正早已能熟练地将自己的生活与陈晓青分离，但她还是会突然觉得很心疼。这个女人，她的妈妈，一直活在“沼泽”中，浮上不来，沉下不去。她不明白是谁制造了这片泥沼给她，也无力甚至无意从中脱出。当那个唯一可能理解她的人——她的女儿，向她伸出手时，她一定也有欣慰，但她抓住那只手，想要让女儿一起沉沦的冲动，也是真的。
“是啊。妈你一向爱惜东西。”陈晓青在说什么，她当然知道，她回答，但也没回答，“不过，很多应用不能用，时间长了还是会很不方便吧。”
“弄好了妈妈。”褚正把手机递回给陈晓青，“还是让然然姐给舅舅买个新的手机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