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姐姐，其实你不需要可怜我，我不怪我娘，也不怪我爹，他们说我是去享福的。”林小草依然靠在墙上，身形幼小，可她的神色却完全不像一个孩子：“我听村口大婶说过，每年都有不少小丫头片子被买走，她们都是去大户人家做丫鬟了。我不知道什么是丫鬟，但应该和做丫头差不多……听起来都像！”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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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是刀剑没入血肉的声音。
　　怎么回事？！
　　石雨青急急回头，发现这车夫竟不知何时又搭上一箭射出，陆山躲避不及，箭刃从后插进了他的胸膛！
　　箭头插得极深，位置也极险。
　　看得出，大壮用了十成十的力气，那箭刃竟是穿过了陆山的身体，在胸前留下了一个箭尖。
　　箭尖上滴着血，砸在石雨青的肩膀上，濡湿了一大片。
　　陆山猛然僵立在原地，脸上轻松的笑容还没褪下去，便一个趔趄，带着石雨青一起从屋顶上滚落。
　　二人在地上翻滚几圈，身上沾满灰尘草叶，很是狼狈。
　　石雨青眼前发黑，一阵一阵的血气不停向上涌动，她勉力睁开眼睛，发现陆山正倒在离她不远处的地上。
　　他面朝下，看不清面部表情，但身下已经聚了一小滩血，红得刺目。
　　大壮呵呵笑着走向陆山，反手从背后的箭篓里想再抽一支，却摸了个空，颇为遗憾道：“好嘛，本来还想再给你一箭的。”
　　他嘟嘟囔囔，转而把箭篓取下来，高高举起，似是要再补一下。
　　“不！”石雨青惊喊出声。
　　“吵个屁，砸完他就来揍你！”
　　见大壮不为所动，石雨青急得冒汗——千万不能让陆山在这里被他打死，否则陆山就进不去轮回了！
　　突然，山羊胡的脸猛然闪现在她脑海里，石雨青一个激灵，复又大喊道：“你们大人是不允许你们伤害我们身体的！你不能违抗命令！”
　　她语速极快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大壮的手，喊完额头上已全是细密的汗珠。
　　所幸，这句话是有用的，大壮果然停住了动作。
　　他愣了一愣：“大人有说过吗？”
　　他想回头向老陈求证，却发现老陈根本不在身旁，只能又看向石雨青。
　　石雨青顶着他凶恶的目光，言语坚定：“没错。头部及胸腹，不能伤害！”
　　大壮眯了眯眼睛：“你知道骗我的人，下场都怎么样了吗？”
　　要不是时机不对，石雨青真想呵呵他一脸——你以为自己眯一下眼睛就能变成聪明人吗？傻大个，认清你自己！
　　大壮又眯了眯眼睛，见她神色自若，不像是说谎。他装作思考的样子，半晌才道：“谅你也不敢。”
　　石雨青没想到，这傻大个又信了。
　　好傻，傻得好啊！
　　石雨青松了口气，浑身脱力躺在地上，看大壮收起了箭篓，随后肩膀熟悉的疼痛传来——是大壮一手一个把他们俩提了起来。
　　下一刻，她后颈一麻，失去了意识。
　　……
　　石雨青头脑发胀，耳边像是有几千只鸭子在不停叫喊，十分聒噪，她被吵醒后睁眼一瞧才发现——哪里是什么鸭子，只是那个被他们打晕后丢在车上的小男孩，陈木。
　　此刻，他正在重复和上一轮一模一样的话术——
　　“你们活该！谁让你们这么自私，这都是你们应得的！”
　　和着熟悉的伴奏，石雨青环顾四周。
　　镂空木窗，会客小桌，两盏冷茶。
　　自己又回到了上次的厢房。
　　屋子里绑着三个人，两女一男，也是上一轮的配置，分毫不差。
　　只有陆山不在。
　　他们把陆山拉到哪去了？她明明记得最后一秒看到大壮也扛起了他……他回来了吗，会不会没支撑住……
　　不会不会，他体格那么壮，一定会没事。
　　石雨青缓缓喘了几口气，强迫思维从陆山的安全移到现实世界。
　　她放空大脑，视线从三人身上滑过，看得仔仔细细。
　　若是说原本她还疑惑到底是谁放出消息，那么现在，这个答案已经拍到她脸上了——除了这个喜欢拉人一起死的变态陈木，还会有其他人吗？
　　突然，旁边传来一道女声：“……大姐姐，你还好吗？你流了好多血。”
　　声音有些颤抖，但言语清晰，在这个鬼哭狼嚎的背景音下更是显得格外特别。
　　她循声望去，发现是那两个被绑在一起的女生。她们互相靠着倚在墙上，其中那个年纪稍小的抬头看着她。
　　而那个稍微年长，衣着整洁的女生，只是低着头，一言不发。
　　石雨青有些讶异——这个小女孩她在前两轮看到过，当时她脸色蜡黄，头发也黄，整个人都显露着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，看起来十分没有精气神。
　　可是如今，看着她的双眼，石雨青觉得自己定义下早了。
　　那女孩见她看过来，又问了一遍：“你没事吧？”
　　石雨青摇摇头。她只受了些皮外伤，身上的血都不是她自己的，而是陆山的。
　　陈木原本自说自话，如今看到石雨青醒了，骂的更是慷慨激昂。
　　石雨青被迫听了几耳朵，发现离山羊胡一行人进门还有一段时间。别问她怎么知道的，陈木这人骂人词汇实在是丰富，她上一轮从头听到尾，竟然都没听到重复的。
　　她真心实意的疑惑了：这人是背着他们偷偷进化了吗，怎么精力这么充沛？
　　石雨青看向旁边，那小女孩脸色淡定，好似是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听到免疫了。
　　佩服佩服！
　　她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敬意。
　　不过，既然离他们进门还有一段时间，她何不利用起来呢？不用白不用嘛！好不容易看到车上的其他人，说不定交谈一番还能得到重要信息呢！
　　打定注意，石雨青便换了一副态度，准备扮演一个「身处黑暗但仍然心向光明的知心大姐姐」形象，来套一套两个小女孩的话。
　　这两个女孩子年纪都不大，一个大概是十五六，另一个因营养不良看起来只有六岁左右。
　　看起来单纯又天真。
　　但石雨青并不打算真的对她们敞开心扉，她已经遇到了一个人面兽心的陈木，不想再遇到下一个。
　　但她没想到，这个大胆向她搭话的女孩，竟然是被父母卖到这辆车上的。
　　“姐姐，其实你不需要可怜我，我不怪我娘，也不怪我爹，他们说我是去享福的。”
　　林小草依然靠在墙上，身形幼小，可她的神色却完全不像一个孩子：“我听村口大婶说过，每年都有不少小丫头片子被买走，她们都是去大户人家做丫鬟了。我不知道什么是丫鬟，但应该和做丫头差不多……听起来都像！”
　　“嘿嘿，姐姐你可别笑话我，虽然我没读过书，但我可能干了！我会劈柴，会做馍馍，还能上山采草药，能卖可多可多钱呢！等到了大户人家的家里，哦是府上——瞧我这脑子——我肯定能干的很好！”
　　林小草说着，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。
　　石雨青看着她，怎么努力也扯不出一个笑容来。
　　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？为什么这么多半大孩子被父母卖掉？山羊胡口中的不停重复的「大人」，又究竟是谁？他搜罗这些孩子干什么？
　　“切，做你的春秋大梦吧！”
　　那厢房另一侧的陈木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辱骂，阴阳怪气地插话。
　　石雨青猛然意识到他想说什么，立即想开口阻止。
　　但陈木的嘴更快：“做丫鬟？做鬼还差不多！你以为你爹娘是什么好玩意儿吗？真是被人卖了还要帮忙数钱，简直蠢出生天，比猪还蠢！你不会真的以为这里是什么好宅子吧，既然是来做丫鬟，绑起来做什么？果然是女人，就是没头脑的蠢货！我告诉你，你那狗屁爹娘就是不要你了，你就在这里等死吧！！！”
　　他语气恶毒，倒豆子一般的说完，满怀期待地看着林小草的表情，想在她脸上看到希望破灭的灰暗。
　　石雨青也有些忐忑地看过去，却见林小草脸上只有显而易见的疑惑，就差在脸上写「我不信」了。
　　“我为什么要听你的？”
　　陈木大叫：“你凭什么不听我的？我说的都是真的！”
　　林小草语气很平静，甚至带着点鄙夷：“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呢？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而已，况且你刚刚骂得那么难听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。”
　　陈木略一卡壳，又继续骂道：“你凭什么不听我的tຊ？女人就该听男人的，况且我说的就是真的！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石雨青左边是陈木，右边是林小草。她坐在中间，差点没转过弯来，事情是什么变成现在这样的？这两个小孩怎么因为这个吵起来了？
　　她要干什么来着？！
　　“——嘭！”的一声，门被大力推开，发出的声响让室内众人都噤了声。
　　山羊胡率先进了门，阴森森地扫视了一圈：“聊得很开心，啊？”
　　“呵呵真是有活力，就算死到临头了，也还是叽叽喳喳的，令人厌烦。”
　　石雨青趁他说话，悄悄抬眼打量这次进门的人员——一个，两个……大壮怎么不见了？
　　众人都因为山羊胡一行人的进门沉寂下来，而有一个人却分外兴奋，迫不及待的开口道：“大人！”
　　山羊胡走到圈背椅上坐下，这才掀起眼皮：“我是个仁慈的人，不愿意伤害人，可是如果有人不遵守规则，我也不介意稍稍惩戒她一下。如果有人聪明，我也可以放他一条生路。”
　　石雨青忍不住想翻一个白眼——他是仁慈的人，那世界上就没有坏人了！你接着装！
　　可是，偏偏还真有人信了他的伪装。